“雨雪霏霏”里灯火璀璨,来来往往有很多客人,他们吃着蛋糕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味道。
左沿再次推开门,走了进去,环顾四周,找了个相对僻静的位子坐下。
点了杯软饮料,上了一盒点心,她自己也不清楚到这里是来干嘛的。
与此同时,一个高个子男人从外面走进来,那些穿着统一的服务员连忙跟他打招呼。
左沿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却觉得那般熟悉。
他穿着笔挺的浅灰色西装,打着领带,头发短而干净,身材挺拔。
左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难道是他?
她有些不敢相信,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几步走了上去,拍了那男人的肩膀。
男人转身的那一刻,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陈淇淇这时候推门进来,见他们二人直视对方都不言语。
“喂,你们怎么了?”陈淇淇在二人相对的视线里打了个响指。
左沿方才回过神来,便更加惊奇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长变了,差点认不出了。”男人先开口,声线完美,还是当年那般淡然。
陈淇淇笑着,“原来你们认识啊?”
“你认识他?”左沿急忙问。
“这里的人谁不认识王寒至嘛,从外地来我们这里赚了许多钱,但最后都交给福利院了。”陈淇淇自然地回答道。
左沿原本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王寒至,但名字生动地从陈淇淇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她五味陈杂。
“原来这些年你都在这里啊?”左沿低着嗓音问。
王寒至大方地笑笑,“是啊,对了,你在哪个城市读书?”
“成都。”左沿答。
“那为什么来这里,来玩?”
“对。”
左沿本想说很多的话,但周围的热闹将她心里的话通通打压了回去。
他们坐下来说了很多话,关于这些年的生活,王寒至讲了他是怎样一步步在这里立足的,一点一点找回了自己。
现在的王寒至看起来正直善良,简直是社会上正能量的代表,他活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左沿微笑着走出了“雨雪霏霏”。
出了雨雪霏霏的左沿,突然感到一阵释然,莫名的感动,对于命运的感激。
而在另一个城市里,没有这样的宁静释然。
丁炜彤挽着松南的手臂,他面无表情。
海水无情地拍打着沙滩,一月的天有些冷,丁炜彤穿着一袭加厚的白色纱裙,走在沙滩上。
伴着声声海浪,她笑得开了花。
“松南,谢谢你陪我回来,说来真是奇怪,每次一离开大海我就会想念。”丁炜彤嬉笑地看着松南。
松南客气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这才刚回来呢,再说了,回校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啊,你学生会平时那么忙,好不容易休息休息。”
“嗯,那你吹吹海风,我去那边坐会。”松南指着靠近岸边的位置。
丁炜彤的神色里有些不悦和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自己也知道,松南肯陪着她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松南静静坐在了沙滩一角,看着远处,竟然有些失神。
丁炜彤玩了一会,心不在焉,便拾起了一块漂亮的贝壳,走向松南。
“送给你。”她笑着,大大方方地将贝壳塞进松南的手里。
松南眉心的褶皱始终未消,“你留着吧,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丁炜彤突然没了笑容,眼睛盯着松南脖子上的吊坠,她突然伸出手,扯出了精致的丝线穿着的东西。
是一个小巧而漂亮的贝壳。
丁炜彤用力扯下那片贝壳,“你不是不喜欢吗?那戴在脖子上干什么?”
“别闹,给我。”松南低吼着。
丁炜彤看着他,内心已然千疮百孔,她自然是知道那贝壳的由来。
“她送你的,你就留了这么多年,我送你的,你看都不看一眼?”丁炜彤带着哭腔质问。
松南依旧死死盯着丁炜彤手里高高举起的贝壳,像宝贝一般,生怕她将它扔进无穷大海。
“炜彤,别闹了,给我。”
“你这么在乎这个东西,是不是还喜欢她?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做我男朋友?”
松南突然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么在乎那块贝壳,他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要放下。
“那你扔了吧,我只是觉得戴了这么多年,有些感情了,一块贝壳而已,扔了就扔了。”松南摆摆手,强忍着不舍斩断最后的情丝。
“你以为我不会吗?”
丁炜彤忽然一下子甩手,将贝壳扔进了涛声阵阵的大海。
伴随着滚滚海水,贝壳消失得无声无色。
那一瞬间,松南的鼻子莫名一酸,他的心好像也随着那贝壳的远去而没有方向。
他突然一个猛步,脑袋扎进海水里,两只手拼命抓着一片贝壳,兴许那块贝壳上还有他的体温呢。
丁炜彤站在风里,裙裾飘起,长发在风里凌乱,那些蓄藏已久的眼泪在松南一次又一次捞贝壳的身影里彻底喷发出来。
松南的额间冒出巨大的水珠,他失控般地寻找着一样东西,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似乎那物件就是他的生命。
脚下冰冷的海水冻得他瑟瑟发抖。
剧情终于在他的摧残下变得面目全非。
丁炜彤慢慢靠近海水,“你不是说忘了吗,那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她竭力嘶吼着,似乎只有海水可以听见她的伤心与绝望。
松南终于停下慌忙的手,回神了般,站在水里看着丁炜彤,狼狈不堪。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随后又挽起袖子继续寻找。
丁炜彤无助地死盯着海水,“原来那么聪敏能干的人也有这么傻的时候,就你这样找,就算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回来,已经扔进了海里的东西怎么会被你找到呢?”
松南没有停止他的动作,仿佛魔怔了般。
丁炜彤慢慢抬起手,贝壳从她的手里倾泻而下,松南抬头,惊异地望着她。
“每次面对左沿的时候,你的智商就不在线,以前是,现在居然还是这样,我根本没有真正扔了这贝壳你都没有看出来,松南,我放过你。”
“炜彤,我…”
“不用解释,我懂的。”丁炜彤伸手将松南拉出水,强忍着眼泪。
那块贝壳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松南的手心。
“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松南像是在自言自语。
丁炜彤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儿,回家洗洗吧,免得感冒了,我先走了。”
将贝壳装进口袋的松南觉得无比轻松,从未有过这样的轻松,丁炜彤终于愿意坚强地离开他。
远去的背影上还残留着眼泪,但眼泪下确是无尽的坚持与勇敢。
那份孤勇与热忱让松南的心隐隐作痛。
可是,他在轻松什么呢,他还是不敢重新面对左沿,就像当年那样。
南方城市。
王寒至身穿休闲服,坐在白色摩托车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小会儿,左沿便出现了。
“等久了吧?”左沿随口问道。
王寒至拍了拍摩托车,“上车,带你去个不一样的地方聊天。”
左沿笑笑,直接坐了上去。
车子在路上疾驶,风刮在脸上,真实的疼痛。
“哎,你为什么不开小车,就跟那些暴发户一样?”左沿大声吼着,否则前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你不觉得这样跑起来有生命的感觉吗?”
王寒至的反问让左沿觉得很有意思,会心地笑了。
“这些年,你会不会经常想她?”左沿又问道,那些字第一次以这样洒脱的方式说出口。
但也只有在他面前,因为他们同样是深爱顾我思的人,这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最大的共同点,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只需要一个共同点就可以了。
王寒至明显地顿了一下,“想啊,特别想,这样挺好的,白天想了她晚上就会在梦里看见她,你知道吗,在梦里,她长高了,样子更好看了。”
左沿的眼睛里莫名闪着一些泪光,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突然觉得顾我思如此幸运,有人整夜整夜地想着她。
她甚至很难想到,王寒至在刚来四川的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一处宽阔的大草地上,王寒至停了车。
“怎么样,这个地方美吗?”王寒至抬手遮住太阳问道。
左沿眯缝着双眼,“几年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王寒至会欣赏美。”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嘛。”
“哈哈,如果这是你本来的样子,那我就明白为什么顾我思会爱上你了,你是个很有味道的男人。”左沿眯笑着,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加美丽动人。
王寒至看着远处,久久没有答话。
左沿没有说话打扰他,他一定又在思念顾我思了。
“哎,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当年没有那件事,我现在会和那丫头在一起吗?会有今天的我吗?”王寒至突然问道。
左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吧?其实追根究底,你也不知道假设下的生活会发生什么,所以人啊,其实是很划不来的,只能选择一种生活,就一种,猫就很好,九条命,可以体验九种生活方式呢。”
王寒至的感叹,左沿有些懂,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只能有一种生活,但我们可以选择最好的生活啊。那也不错,最让人无法抗拒的是老天平白给你的噩运。”
他们对视一眼,沉默几秒之后竟双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