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梓伊突然觉得这话熟悉,后来想起来,当初玉儿打三哥的时候,三哥曾这么问过她,心下不由好笑,骂人竟然拿也能活学活用。
“苏公子,”贺梓伊将苏玉儿拉倒身侧,劝道:“玉儿家里人很早就都不在了,而且年纪尚小,规矩我们家会慢慢教,让您见笑了。”
在的人都听出来贺梓伊前后称呼的变化,原来是你,现在是您,她脾气很好,但也不是没有脾气。
苏白一听“家里人都不在了”这一句,看着苏玉儿的时候,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伸手指了指他,过了会儿还是放了下来:“好,我不管,以后嫁了人,自会有人管她。”
原本贺梓伊帮苏玉儿解释的时候她是有些心虚的,听到此处,心中一道无名火直冲脑门,可在此刻又发作不得,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贺梓伊见她被气成这个样子,本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加没心思吃饭了,一面拉起苏玉儿的手,一面对苏白道:“苏公子,你方才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么?”
苏白见状,脸色愈发阴沉:“你先想好,可是真要我说。”
“是你要说的,何须要我想好?”贺梓伊本不欲跟他吵架,但一看到玉儿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就生气,免不了语气也强硬了起来。
“好。”苏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道:“货物去向我已经查出来了,咱们明日启程到吐尔喀,两日后到了那里,即日便能分道扬镳了。”
分道扬镳。
贺梓伊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没再对上他的:“找到货物是好事,公子今日的怒火真是没有半分道理可言。”说完,拉着苏玉儿径直离开,再没有半句多言。
回到房里,苏白才发现自己将火撒到了无辜人的身上,又是一顿暗自气恼。
秦管家再回来的时候,是在山上的树林里找到苏白的,本来是要问询明日启程的事情,可见到苏白的那一刻他便打消了注意。
苏白这个主子,放在哪里都是十分好的,虽然他平日没个笑脸,但为人十分公道,更能体恤下面人的苦处,唯一一点让人敬怕的,是他的怒火。
苏白生气的时候,不要靠近他,他只有自己想清楚了,才能消气。
就这么的,秦大飞站在一旁,陪着背身而立的主子,他并不知道,苏白旁边的那篇紫藤萝残枝,正是贺梓伊那日黄昏找到并想要扶起来的那一棵。
苏白站在树旁,两眼望着凸起的树根,心里数到思绪起了又落,不知不觉中,便站了一夜。
第二日,淡青色的天光慢慢渗透到了树林里,草木之上凝集的露水慢慢升腾,不一会儿便消失无踪,同时,晨雾弥漫开来。
“主子,待会儿便要启程了。”秦管家实在无法,只得提醒道。
苏白终于转过身来,一头长发被露水沾湿了大半:“走吧。”
秦管家正要转身,却见到苏白回身将一段紫藤萝的残枝捡了起来,而后放在了衣袖了。
贺梓伊昨日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将抽抽噎噎的苏玉儿劝得不再哭了,而后有用了半日收拾他们几人的行囊,不是因为东西太多,而是其间她的思绪总是离开,手上的进度实在缓慢。
到了夜里,见苏白房里连灯都没亮过,便有些后悔早上自己的火气有些大,但转念一想今儿着出气筒当得窝囊,又气了起来,结果一夜翻来覆去,也没能睡好。
结果这日早上在客栈的院子里准备出发的时候,却迟迟不见苏白和秦管家的踪影,三人只得等着。
不一会儿,苏白和秦管家从门外而归,三人皆有些诧异。
一时间,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苏白和秦管家的衣裳被露水打湿,留下了不少印记,两人却像是没有这回事一般,随后取了马来,准备上路。
可霍小二这时候才想到,他们五个人的马是不够的。
也不能说是不够,只是有些不好安排。加上苏白买的那匹马,五个人一共有三匹,而三男两女,苏玉儿骑马并不在行,贺梓伊身上的伤根本不能骑马,问题便来了。
贺梓伊坚持自己跟苏玉儿同乘一匹,然后霍小二跟秦管家一匹,可霍小二和苏玉儿说什么也不答应。
苏白看了迟迟不动的几人,虽猜到他们的想法,却还是问道:“怎么了?”
贺梓伊不说话,苏玉儿又跟他生着气,霍小二也不想理他,便对秦管家说道:“大飞兄,咱们这马不大够数,要不这样,我骑一匹来带着少镖头,秦管家你带着小玉儿,你看怎么样?”
秦管家看了看苏玉儿,又看了看苏白,有些疑迟。
贺梓伊见状,径自取过客栈小二手中的缰绳,翻身便跳到了马背上,然后朝苏玉儿一伸手,道:“上来。”
苏玉儿不肯,背着手道:“梓伊姐你背上的伤刚结痂,快下来!”
还没等贺梓伊再说什么,苏白突然从马上下来,又翻身上了贺梓伊的马。
贺梓伊握着缰绳不撒手,回头瞪他:“苏公子,不劳大驾。”
苏白从身后将她围住,凭着手臂够长将缰绳拉了出来,哼了一声,道:“劳不劳,我说了算。”然后回头看了看其余三人,对苏玉儿说道:“你自己骑一匹马。”
说罢,也不管三人反应,一夹马肚子便率先离去。
贺梓伊苏白半拥在怀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又觉着自己此刻是生者气的,便抿着嘴不说话,她背上的伤口刚刚开始结痂,此时正是最痒的时候,痒得不行的时候,她便稍稍动一动。
没过多一会儿,就发现身后的人气息有些不稳。
学武之人都知道,从气息吐纳可以可以看出一个人此刻的状态,而苏白这会儿,显然出于一种很不正常的兴奋状态。
贺梓伊又仰着脸看了看他,发现他的面色也很不对劲,潮红一片,鼻息粗重,于是问道:“苏公子,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苏白刚刚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很厉害,便没有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其间贺梓伊被苏白喷在自己脖颈里的热气弄得越发难受,加上背上的伤口,扭动磨蹭的频率愈来愈高。
紧接着,贺梓伊觉着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便以为是苏白随身带着的扇子掉了,便想伸手去拿出来。
可还没等贺梓伊探到,就被苏白握住了手。
“苏公子,”贺梓伊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接着道:“你的扇子顶得我很不舒服,能拿开么?”
苏白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忘了当初两人同乘一骑的尴尬,但一想如果她和霍小二一骑,心里又不是滋味儿,只能强压着心火,握着贺梓伊的手不由使了挺大的力气,最后嘶哑着嗓子道:“你不动弹,那扇子就不会顶着你了。”
不知怎的,贺梓伊觉得他嘶哑的好似撩拨了不知哪根神经,突然一阵羞恼之感袭上心头,而后觉得自己实在奇怪,便道:“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公子不舒服,我还是跟玉儿一匹马好了。”
苏白突然抱住贺梓伊的腰身,往自己胸前紧紧一靠,说道:“是因为你没错,但我愿意。”
好吧,这又是一段痛并快乐着的旅程。
很多年以后,贺梓伊每每想到这段经历,都恨不能回去抽自己两巴掌,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夫君都会说:“谁还没年轻过!娘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随后都会遭到贺梓伊的怒目相视:“放屁!”
两天的路程说长不长,吐尔喀仿佛一转眼便到了眼前。
这是贺梓伊第一次来到这么靠近边境的地方,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而苏玉儿更是如此。
这座小镇地方不大,可人口却不少,其间不乏异域打扮之人,听秦管家说,这些人有些是真的他国之人,而有些则是经常在他国做生意的本朝之人。
随后,五人找到了大掌柜等人的栖身之处,因为镖物丢失,大伙儿情绪并不高。
大掌柜见到苏白后,两人将事情交接一番,便就此作为了结,苏白说丢失的镖物是被仇家偷了去,这些事情自己会解决,并让大掌柜将剩余的一张镖票拿了出来,把剩余的镖金结清。
而眼见着苏白结清货款的贺梓伊不禁纳闷,当初那个说身上没钱的人怎么拿得出来这么多,后来转念一想,他们这些大商贾,惜命的紧,黄白之物肯定是放在秦管家身上了,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至于当初买马的时候,苏白身上的钱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够,这个问题直到很多年以后,仍旧是个未解之谜。
随后,贺梓伊跟大掌柜和账房商量了下,觉着吐尔喀是是非之地,多留无益,还早走比较妥当,于是决定休整一夜,在第二天清晨返程。
忙活了一天之后,贺梓伊才想起来苏玉儿一直都没出现过,就连晚饭都没吃,而自己又要交接又要安排回程事宜,竟然没有发现,于是立即走向苏玉儿的房间,哪知还没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苏玉儿带着哭音,大声道:“就算你是我亲哥哥,也不能逼我嫁给一个我不想嫁的人!”